从外贸数据看中美协议:别问谁赢了
1月15日,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。
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小巴一样,去翻了翻协议原文(中英文对照着看),想弄清楚双方谈成了什么,各自收获了什么,又妥协了什么。
例如,中文版本的协议中,共出现84个“中国应(如何如何)”、4个“美国应”和61个“双方应”。为什么会这样?
① 数量差异主要是翻译造成的语序不同;
② 包括1个“中国与美国应”;
③ 包括2个“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shall”
此前一天,海关总署召开了2019年全年进出口情况新闻发布会。
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和小巴一样,去翻了翻分地区、分品类的进出口数据,想弄清楚过去一年中国的外贸形势如何。
结合外贸现状去看协议,更容易理解。因此小巴把各路数据做成了图表,来给大家讲一讲。
2017年,是WTO的前身“关税与贸易总协定(GATT)”缔约70周年。站在那个时间节点上,WTO总干事阿泽维多一定是踌躇满志的。
全球新增的限制进口措施——可以近似理解成新增的关税——日渐减少、减轻,进口便利措施日渐增多、增强。虽然挑战依然存在,但是关贸总协定所期待的“开放、平等、互惠”仿佛就在眼前。
只是,人们漏算了一点——那一年就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。
在特朗普刚上任的那个报告期内,全球新增的限制进口措施,仅仅针对790亿美元商品,相当于当期全球进口总额0.5%。
下一个报告期,暴增至5883亿美元。
再下一个报告期,增至7469亿美元——注意,这些不是累计值,而是说2018年中到2019年中,全球又有7649亿美元的进口商品,多遭了一道关税。
中国深刻体会了这一转折,因为其中一大部分关税来自中美之间。
2017年10月到2018年10月,全球新加征的关税一共覆盖5883亿美元商品,其中2500亿美元商品,是从中国出口,由美国进口并加征关税(第一批500亿,第二批2000亿)。
另有1100亿美元商品,是从美国出口,由中国进口并加征关税(第一批500亿,第二批600亿),作为反制措施。
这只是开始。
2018年10月到2019年10月,全球新加征的关税一共覆盖7469亿美元商品,这次有3000亿美元商品,是从中国出口,由美国进口并加征关税(第三批,其中1200亿美元商品已开征,剩余部分调整为1560亿,不断推迟直至暂停)。
另有750亿美元商品,是从美国出口,由中国进口并加征关税(第三批,部分已开征,涉及商品金额不明),作为反制措施。
* 其实美国对中国的第二批加征关税(2000亿美元商品),和中国对美国的第二批加征关税(600亿美元商品),在这一年里都再次提高了税率,但没有再次计入。
美国一年从中国进口4200亿到4800亿美元的商品,中国一年从美国进口1200亿到1600亿美元的商品,双方基本把能打击的目标都打了——美国向超过2/3的进口中国商品加征了关税,而中国第三批加税的美国商品中,甚至有部分与前两批重合。
神仙打架,殃及池鱼,全球经济增速受到拖累,WTO上诉机构也因此停摆。
这架打得太疼了,于是大家决定缓一缓,处理各自的短期难题。第一阶段协议签署后,除了第一批、第二批加征关税保持不变作为彼此的筹码,后来的关税措施都有缓解。
很多人在意,中美第一阶段协议,究竟是中国赢了?还是美国赢了?
要思考这个问题,先得看看此前的争端中,中国或美国谁更受伤。
不难看出,相较于2017年、2018年,2019年的进出口表现确实下了一个台阶,全年出口增长0.5%,进口下降2.8%(以美元值计算)。
但是,相较于往年的出口情况:
进口情况:
以中国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来看,现在远没到唉声叹气的地步。
而且,面对争端,中国也在寻找各种替代方案,比如从出口驱动转向内需驱动,比如扩大对东盟的贸易。
不过必须承认,争端确实显著伤害了许多中国企业。
▶ 例如生产手机及零部件的企业,2018年出口额1756亿美元,2019年出口额1553亿美元,下降11.5%。
▶ 例如服饰企业,2018年出口额1576亿美元,2019年出口额1514亿美元,下降4.0%。
▶ 例如钢铁企业,2018年出口额606亿美元,2019年出口额538亿美元,下降11.3%。
对于它们来说,温和的停战就是胜利吧。
再看看大洋彼岸,美国这边,受伤的主要不是企业,而是消费者。
2019年11月,联合国的一份研究报告称:
总体而言,美国对中国施加的关税正在损害两国经济。美国的损失主要与物价上涨有关,而中国的损失则与出口大幅下降有关。
美国消费者,真的离不开中国制造。而联合国报告指出,17%的关税负担“落在美国消费者肩上”。
所以,谁更受伤?中美半斤八两。
中国赢了还是美国赢了?
这个问题仿佛一个小朋友在问“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”。
经贸协议签署以来,民间有不少质疑声,甚至有人拿一百多年前的条约来做类比。
醒一醒,朋友们。中国不可能再签那种协议,这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为转移,因为中国的国力摆在那里;同样,我们也不能指望签一个大获全胜的协议,因为美国的国力也摆在那里。
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出现争端——甚至按购买力平价计算,后者的GDP已经超越前者——其中一方占尽便宜?
这个想法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……天真?
那么我们再看协议内容。
的确,我们承诺了未来两年新增2000亿美元的对美进口,但这是基于中国的需要。
比如,猪肉该不该进口?知识产权该不该进口?
而且半年前港交所总裁李小加就说过:中国可从金钱、行为和教育,以及国家信念层面上化解贸易的僵局。(其中)能用钱解决的问题,不是大问题。
相比之下,第一阶段协议涉及的政策让步(李小加所说的行为层面),影响才更深远。而这些改革措施,也是基于中国的需要。
协议的许多要素将使中国经济更强大。中国希望成为一个更具活力、以创新为主导的经济体,因此更好地保护知识产权将有所帮助。开放其经济的某些领域,例如银行业和保险业,将刺激中国金融业的竞争和创新。许多看上去是让步的地方,中国的改革者出于自身利弊的考量本来就打算改变了。
这不是中国媒体的言论,这是《纽约时报》的言论。
如果说真有什么无法妥协之处,也是留到第二阶段协议去纵横捭阖。难啃的骨头,都先放一放,因为双方都有眼前的难题要解决——中国是改善经济,美国是大选——所以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姿势,握手言和。
至于第二阶段会是怎样的结果,要看从今天起,我们能攒下多少筹码。每一个专业人才,每一份核心专利,每一家优秀企业,每一步改革与开放,都算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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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亿欧